夺 冠 之 后——甘洋哥系列微型小说

      口吃的甘洋哥说来真够幸运，养鸽才几年就得了个不少养鸽人一辈子也得不到的冠军。发奖那一天，他一高兴请了好几桌，花了几千元。回家后，他酒醒过来一盘算：这一回得是得了个冠军，可这是挂普通环的冠军，奖金才1500元。但一时兴起，不仅连奖金全花光，还倒贴了。洋哥一拍脑袋：“我怎么这么笨笨啊！”正当洋哥要用“人家想请还没有资格”这类的话安慰自己时，“叮呤呤”电话叫了起来。洋哥没好气地拎起话筒，对方传来细细的、柔柔的、莺莺的陌生小妞的声音：“你是洋哥先生吗？”洋哥好生奇怪：“你是谁，我不认识你。”话筒里甜甜地“嘻”了一声：“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啊，如今你洋哥在鸽界里可是大名鼎鼎，谁人不知？”好话就像好听的曲子，听起来总是顺耳的，何况又是发自陌生的小妞。原先没好气的洋哥一下心境舒坦起来，谦逊道：“算不了什么么，幸运，幸幸运。你有什么事事就说吧。”“啊，洋哥哥真是爽快人。是这样的：我是《蓝天赛鸽》杂志社记者，我想采访您，不知你乐不乐意？”洋哥又谦逊了几句，但终究挡不住细细的、柔柔的、莺莺的进攻，模凌两可地说：“那好吧，再说，再再说吧。”对方寸步不让说：“我是用手机和你联系的，现在人就在你楼下，你不反对的话，我这就上去了。”没等洋哥再说，手机关上了。不一会儿，一个身材苗条、肤色白净、穿着时尚的妙龄小妞出现在洋哥的面前。做过采访纪录，拍过鸽照，小妞记者看来还挺内行的，整个采访程序很熟练又很迅速地完成了。临走时，女记者小妞说：“你的成功事迹很快就会发在这一期的《蓝天赛鸽》上，不过冠军鸽和他的父母鸽的照片是以广告的形式发表的，是要适当收一些广告费的，不多一版才两千块。做两版也就四千元。”洋哥心里重重地咯咚了一下，整个身子就差没有瘫下去：“还不多？也就四千元？”洋哥想要大声说，这回我得了个冠军，奖金才一千五，请客已花了几千元，再来一个也就四千元，这可惨了我。可这话又不便当着一个陌生而漂亮的小妞记者的面直说，那样真有点大失男子汉的派头。洋哥只好又圆滑地回道：“好吧，好吧吧，再说说。”小妞记者可认真起来：“洋哥哥，你想多少人养了一辈子也碰不上一回拿冠军的好运，特别是那些大款的，做广告，花点钱，对他们来说是小意思，可苦于没有冠军鸽，想吹一吹，乐一乐还没有资格的。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啊。”洋哥道：“有有道理，可这这是要掏腰包的事。我要再考虑考虑。”之后，小妞记者隔三差五来电话“问侯”，有时还和洋哥聊几句鸽经，每次时间也不长，很有分寸。虽说小妞记者在电话中没有明说做广告的事，也就是要他再掏一次腰包的事，可洋哥心里却如一面镜：人家一个小姑娘为什么和你套近乎，不就为了……如果是碰上死缠硬磨的，洋哥倒有办法，可偏偏遇到是不愠不火，这倒叫洋哥左右为难。这事一直拖着，于是，洋哥在不知不觉中患上了个“恐铃症”。每当家中的电话铃声一响，他就直搔头皮，挪动的脚步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而举起的手也时常在空中犹豫不决地晃来荡去。洋哥是个心里藏不下事的人，就像眼睛里容不下一粒沙一样。到了那么一天，洋哥拗不过去了，自我宽慰道：“做就做一次广告吧，说不定会像小妞记者说的，会产生广告效应的。”
       不久，洋哥荣获冠军的报导文章和冠军鸽及其父母鸽的鸽照一起在《蓝天赛鸽》杂志上刊登出来了。接着，洋哥家中的电话又是接连不断，热闹非凡。开始洋哥接电话的兴致高涨，因为来电的大多是一片片的祝贺声和赞美声，还有人要预定冠军鸽子代或冠军鸽平辈鸽的。但接踵而来的一些事让他又烦了起来。比如，有些亲朋好友纷纷向他讨要冠军鸽的蛋。洋哥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真个左右为难，里外难做人。虽说每位好友都只说只要一对蛋或只要一粒蛋，但十几二十个好友要全给了，猴年马月才能给得了；不给的话，这些好友原先对自己养鸽多多少少都有过帮助，情理上，面子上又都说不过去。洋哥直烦得大呼：“我这冠军鸽要是个产蛋的机器，那该多多好啊！”这事烦是有点烦，可更烦的是，张三也说，李四也说，王五也说，赵六也说，越来越多的人都说，说什么来呢，唉，可气得洋哥肺都快要炸啦：大家都争着说那冠军鸽的父鸽是他们的。洋哥心里又好气又好笑：想当初在鸽市上买这只鸽子时，张三王五等人确是都上过手。上手后，便都取出放大镜对着鸽眼左翻右看，又拉翅膀，又摸龙骨，鉴鸽鉴了好一阵，但末了都冲着那一个来自外地的卖主摇头说：好鸽是好鸽可就是老了点，加上鸽体这么弱，买回去还不知能不能下蛋呢。而我洋哥，虽说不懂得鉴鸽什么的，但就冲着那么多人看得上它，就不管三七二十一拿回来试着用。好笑啊，好笑，当初谁都不要的“老弱病殘”如今谁都争着要当它的主人。此外，洋哥还听说师傅传出话来，要“借回”原先送给他的那一只冠军鸽的妈妈。这鸽子倒真是师傅所赠，不过洋哥不信师傅真的要“借回”之说。鸽界是个三流九教汇聚之地，什么人都有，什么话也都会有，大可不必全去理会它。这么一想洋哥心想也就放松了些。可没安宁几日，麻烦事又找上门来了。这一回可不是说说闲话一类的传闻，而是真刀真枪动真格的。那一天，在一位鸽会领导带领下，来了一男一女戴“大盖帽”的。洋哥朝两位“大盖帽”打量一眼：男的大块头，女的个头也挺高的，双颊白里透红，散发着一股健美，一看就是来自北方大都市的。洋哥心里暗喜，真是广告起了效应，连北方的鸽友都大老远来登门求鸽了。双方就坐后，女的掏出笔记本，又把一架微型录音机放在桌上。男的操着北方口音：“前两年，L城鸽界发生一起重案，你大概有听说吧。”这话一出，洋哥才觉得有点不对劲。他想起来，是有这么一件鸽界骇人听闻的惨案：一伙盗贼不仅偷走了该城一位赛鸽高手所有名鸽，而且还杀了这位鸽友一家三口人。这条惨闻各大鸽刊及不少官方的报纸都发过。男“大盖帽”接着严肃地说：“这案件悬了两年多一直查不出线索。前几天，那位被害的亲属向我们反映，他们从《蓝天赛鸽》上看到你那冠军鸽的父鸽，很像是他的亲人所失的一羽名鸽，所以来这里查一查。”“女盖帽”接过话：“这可是件大事，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会记录下来，都是要负法律责任的。”洋哥慌忙上楼捉鸽，一对环号确实是那位高手的。洋哥直叫屈，口吃的不得了：“这这鸽鸽子是我我从鸽市上买回的。”他嗯了一下口水，用劲眨了一下眼：“我我又不知知他就是来自自那位高手手的，这事当时时，张三王五好多鸽友都都在场，都知道的，都都知知道道的。”男“大盖帽”笑了笑说：“我说啦，你这位朋友也先别急，我们又没有说就是你作的案，但这是一条重要的线索，请你协助我们。比如说，那卖鸽的年龄啊，外貌啊，你都要如实说来。”洋哥一一作了回答。临走时，男“大盖帽”说：“这事，我还会找当时在场的张三王五等人核实。现在还有一件事请你协助，就是这只鸽子我们暂时要带走，因为它可是重要的物证，而且是我们到目前为止惟一的物证。”洋哥还有什么可说的呢，人命关天，一只鸽子算得了什么，尽管现在已更确切地知道这是一只有着高贵血统的好鸽，但也只好忍痛了。
       没过几天，鸽市上的传说也兑现——师傅当真“借回”了冠军鸽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