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鸽 仙》（二）

——小说连载

原著：甘铁生，手打输入：李国双

　　从成就感的高峰跌到谷底，这打击实在不轻。万海没有心思再伺候菜鸽，更没心思去做晚饭。以致妻子娜多和儿子铁翅回来后看他像重病患者那样躺倒在床上，都感到有些意外。

　　“去楼顶上抓只鸽子炖着吃吧。随便哪只……” 万海声音暗哑地说。

　　娜多本是火气很大的东北女子，听了万海这话顿时火冒三丈：

　　“窝囊废，早让你养那群比你还废物的东西，你当命根来养，如今发现屁钱不值，又让老娘杀了吃！我缺那口呀！等你再把它们当心肝宝贝时又来找老娘算后帐！”

　　万海哪有心思和媳妇理论？他胸中盛着的那锅沸腾的污水始终泛着令他极其恶心的泡沫。张老踩咕自己的每一幕都如锥扎心。曾经，他为选择了这样的生存之路所产生的自信和自豪，所带来的喜悦与满足，多年来一直支撑他愉悦地与鸽为伴。而今却让他感到羞耻。在茶饭无心、精神恍惚中，张老的身影却总如鬼魅般出现。老东西还问养鸽诀窍！真够精的！可话说回来，老棒子说得真准，自己在鸽子身上并没花多少，就是在鸽市上从菜鸽，也就是食用鸽中挑出来的花色好的、模样俊的，外形上与清末那个工笔花鸟画家于照所绘《都门豢鸽记》中的鸽子相近，论斤两买的。菜鸽中就没好种？万海就不信那个邪！能飞不？叫鸽子不？养将下来生儿育女不？都成！飞放到半空里听听鸽哨的声响咋啦？不是纯种宫廷鸽有怎么了？世事沧桑，山河变色，如今哪里去找真正的宫廷鸽？如此岂能判定真伪？就说那只黑玉翅，他早就发现它白翅大了，但就拿当宫廷鸽养又怎么了，犯法吗？说咱这是假的，你拿个真的来呀！拿不来，咱的就是真的！随之日久天长，他自己也忘了自己是在弄虚作假。他相信“积健成雄”之说。咱就精心喂养它们，总会独树一帜、称霸一方的。

　　而随所养的鸽子经“诀窍”的冶炼，还真日渐有了模样！花色形体是不用说了，光它们被训练成鸽哨阵这一点，仙乐在天际一飘洒，赞声雀起，他更获得鸽仙之称。可这荣耀、风光因张老的出现转瞬间沦为笑柄。让人知道自己拿菜鸽滥竽充数，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豢养宫廷观赏鸽的美梦如同一顿难以消化的大餐搅得万海肝肠寸断。以致他没注意到，连续多个晚上娜多故意在儿子铁翅入睡后去洗浴，此后便涂抹着香喷喷的护肤膏，穿着暴露，性感十足地在他面前转来转去。这天他仍然没理会媳妇渴求性生活的意念，招惹得这个东北女子在他似睡非睡之际，精赤条条地凑过来扒他的裤头，却舞弄半天也不见动静：“呀！看来你真是伤了脾肾啦，自打结婚以来也没见你阳痿过呀。你说过，一旦男女没了性爱，生命就进入暗无天日的非人时期。看来你已经非人了。”万海尽管看破红尘，却从未将“性命双修”看作鄙俗之举。如今性没了，命也便索然无味了。他长叹一声便在枕畔又一次絮叨起多天了内心煎熬的苦衷。娜多没容他说完便哈哈大笑：

　　“我说你是十足的傻六你不服，你纯粹就是地地道道的傻六！”

　　晦暗中，万海盯着傻笑的妻子反问：“怎么？”

　　“老帮子说没说你的鸽子是菜鸽中的精品？”

　　“说了。”

　　“老帮子说没说你将鸽子驯养成这样很不简单？问你诀窍何在？”

　　“说了也问了。”

　　“这不就结了嘛！”

　　“怎么就结了？”

　　娜多用手戳他脑门道：“傻六！告诉你，你根本不用再花钱买什么狗屁竞翔鸽，就用‘诀窍’继续深挖鸽子的潜能，你就肯定能把眼下的鸽子搞成既竞翔又观赏又撒盘的全能鸽！”

　　正所谓旁观者清！老婆一席话解开了万海多日紧锁心头的愁烦。登时万海心境大变，一时间雄风复苏，搂着娜多鏖战直至酣畅淋漓。事毕，娜多对老公说：“英雄不问来处。说来说去，‘诀窍’决定事情的成败。你的‘诀窍’就是进入鸽子梦境吧？就跟你进入我的梦似的……”（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