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志 - 随笔

消亡-养鸽者(十九)

来源:东征舍陈永飞转   发表时间:2013-01-15 23:45:46   浏览数:1475   转到我空间  分享到随写  分享到鸽友社区

1

  这年夏天,国内鸽界显得异常不平静。在国内最有影响的赛鸽刊物《南京赛鸽》连续三期都出现了两岸论战。说到两岸论战,其实也就是两个人的论战,一方是何晓亮,另一方是林云天。两个人的文章都相当的犀利,林云天的观点是不能一味地放飞超远程,他打了个比方,在体育比赛项目中,一百米的冠军和马拉松的冠军具有同样的含金量,绝对不能说百米冠军就不如马拉松的冠军。

  何晓亮的观点是,只有能够远翔的鸽子才叫真正的赛鸽,但凡远翔的鸽子都要经过短距离的比赛,只有在短距离比赛回来后,才能接着往远飞。因而培养远翔的鸽子本身已经是在培养短距离的鸽子了。

  林云天则说:“百米的冠军有可能不胜任马拉松比赛,但马拉松的比赛冠军不可能在百米比赛中获得金牌。”

  两个人在杂志上越吵越凶,吵得全国各地的鸽友都晓得了台湾有个养鸽子的林云天,国内有个懂鸽子的何晓亮。在他们的争吵声中,鸽友们渐渐了解了外面的世界,知道了国际赛鸽比赛是以一千到一千二百公里的巴塞罗那最为著名;在他们的争吵声中,又有一些不甘寂寞、想在鸽界出人头地的鸽友加入进来;在他们的争吵声中,台湾的赛鸽在不知不觉中义无反顾地渗透进来,欧洲的赛鸽也通过各种渠道进到了国内。

  争吵还在继续,争吵开始升级。年末,《南京赛鸽》刊发了云南韩乐天的一篇文章,他把国外以及台湾的赛鸽通称为“洋垃圾”。他这样说也是有他的道理的,因为,欧洲的赛鸽最远的比赛也不过是一千二百公里;台湾就更不必说了,由于地域的限制,他们的比赛距程才三四百公里,这样距程的比赛在国内实在不值得一提。他在文章中指出,我国经过几十年培养出的能够吃苦耐劳、擅长远翔的赛鸽很快就要被污染,因为大量的洋垃圾涌入国内后,势必要与国内的超远程精英进行杂交,那样的话,超远程的赛鸽慢慢就要退化了。

  他的话音犹如一块巨石投入到本来就有些波澜的鸽界,跟风者比比皆是,有些鸽友可能从来都没见过一羽真正的外国鸽子,但也跟着人云亦云、口诛笔伐,于是一场批斗、围剿洋垃圾的战斗打响了。

  林云天已经是第三次赞助荣城鸽会了,并且一次比一次高。第三次赞助,他拿出了二十万。与此同时,他的部分赛鸽也进入了荣城,随着他的进入,又带来了一大帮子台湾的赛鸽高手。他曾多次说服丁昊翔用他的鸽子改良自己原有的品种,丁昊翔动过这样的念头,但终是没有动作。

  第三次比赛中,田红兵的赛鸽突发神勇,一举夺得了比赛的前三名,将两万多块的奖金收入囊中。林云天惊奇到了极点,时隔不久,就有鸽友揭穿了田红兵的小把戏。当时鸽友们使用的是方型鸽钟,这种钟的可靠性很差,那鸽友当着林云天的面脱下鞋抽打着鸽钟,每抽一下,鸽钟便走动一两分钟。后来,又有许多鸽友指出了用鸽钟作弊的很多手法。

  在场的人当时都很气愤,纷纷要求鸽会取消田红兵的成绩。丁昊翔犹豫了很久,直到有一个鸽友愿意作证后,他才召开鸽会委员会,取消了田红兵的成绩,并且开除了他的会籍。田红兵不服,向法院起诉了荣城鸽会。法院从没接手过这样的案件,几经开庭,也没法确认田红兵是否作了弊,而那个作证的鸽友后来在出庭时说:“他只是听说田红兵用那样的方法作弊。”

  这件事情拖到年底后,在众多鸽友的声讨声中,田红兵的名次还是被取消了,但奖金始终没有返还。

  这年的年底,荣思浓在孙巧云的斡旋下,成功地承包了效益不好的荟城电子手表厂。她与林云天合作开始生产一种叫“优胜”的新型鸽钟。新鸽钟还没有上市,林云天就在各大赛鸽刊物上做起了广告,并在广告中悬赏,谁能在这款新鸽钟上找出漏洞作弊,当场兑现一万块钱。因为鸽刊上首次出现鸽子以外的广告,加上重金悬赏,很快,各地的鸽会就开始订购这种新型鸽钟。

  这日下午,荣思浓忽然接到一个电话,那边说要定三百块鸽钟,人已经到了荣城,并说想见识一下荣城的超远程赛鸽。既是鸽友又是客户,荣思浓让她的司机去接人。司机出去后,荣思浓忙给荟城的孙巧云打去电话,问她库房里有没有三百块鸽钟。孙巧云说:“库房里只有二百多块,还是准备发给东北的。”荣思浓说:“怎么才那么一点,生产出了什么问题?”孙巧云抱怨道:“还不是你前一阵子精简了一大批工人,被精简的工人在闹事,生产比较被动。”

  荣思浓沉吟了片刻说:“我晚上就过那边,你先把那些工人稳住,该加班就让他们加班,务必在三天之内生产出一百块鸽钟来。”

  电话刚刚撂下,司机已经将一个胖胖的中年人接了来。来者叫张萧,是西北最大的钢铁公司销售部门的一个科长。都是鸽友,自然要看鸽子了。来者看过荣思浓的鸽子后说:“我来的目的有两个,一是借出差的机会替鸽会购买鸽钟,另外就是想得到几羽丁系赛鸽。”荣思浓笑道:“你为什么非要得到丁系的赛鸽呢?你了解丁系赛鸽吗?”来者说:“我并不是很了解丁系赛鸽,但丁系赛鸽在我们那里飞得太好了。前年,我们鸽会的大胡子从你们这里引进了几羽鸽子,哦,听说他家的邻居‘六指’是丁系赛鸽的主人丁昊翔的外甥,那些鸽子太厉害了,他们的后代几乎把鸽会的前十名都承包了。尤其是那个残疾人‘六指’,在今年一举夺得自治区一千公里的冠亚军。”

  荣思浓愣了愣,她从没听说过丁昊翔在内蒙古还有亲戚的,也没听说过还有内蒙的鸽友在玩丁昊翔的鸽子。迟疑间,丁胜男推开门进来了。荣思浓说:“胜男,你爸爸在内蒙古还有亲戚?”丁胜男歪着头想了想说:“我听爸爸无意中说过想去趟内蒙古,想看看他的一个什么表妹来着。”

  荣思浓转头笑着说:“张科长,她就是丁昊翔的女儿,你要是想看看丁系赛鸽,找她就行了。”

  丁胜男噘着嘴说:“又是我,你烦不烦,成天就知道鸽子。”

  荣思浓说:“你这孩子!”

  晚上,荣思浓招呼了张长海、黄爱国等鸽友陪张萧吃过饭后,让司机安排他住下了。

  同一时间,丁昊翔的家里也有许多的人,为首的是云南鸽界大腕韩乐天以及两个贵州鸽友,作陪的是何晓亮,他们谈得甚是投机。

  丁昊翔说:“老韩,你的那篇关于‘洋垃圾’的文章是不是有些偏激?”

  韩乐天说:“怎么能说偏激呢?我们那里有许多鸽友开始使用一些从海轮上下来的洋鸽,那些家伙膘肥体壮,要是论好看,没得挑,三四百公里发挥得还算不错,一到五百公里就稀哩哗啦了,尤其是遇到坏天气,几乎是片毛不归。鸽友们也尝试过用那些鸽子与本地鸽子杂交,近距离飞不快、远距离回不来,你说,我说它是‘洋垃圾’有没有错?”

  韩乐天的个子不高,又黑有瘦,约莫有个四十多岁。在丁昊翔见过的外地鸽友中,他绝对算一个懂鸽子的。丁昊翔沉吟了片刻岔开话题说:“从你带来的血统书上看,你们云贵一带鸽子的主流是那批军鸽,而那批军鸽的源头又来自我们荣城。你觉得你们那里的鸽子和我们这里的鸽子有啥区别?”

  韩乐天立刻说:“刚刚也看过了您的鸽子,两地的鸽子虽然同属一个源头,但我们那里的鸽子个头小了许多,眼睛的色素更浓烈了。”

  他们谈论当中,何晓亮忽然困惑起来,他忽然说:“丁伯伯,您知道常州的方新国吗?”丁昊翔摇头,“他曾连续三年夺得两千公里冠军,我曾见过他给鸽友的血统书,很是简单,只注明父系和母系,一般都是丁系配比利时或者荷兰。放眼国内,丁系赛鸽肯定出自您这边,那您怎么能不知晓呢?”

  丁昊翔轻轻扣击着茶几陷入沉思。良久,他才说:“冬平在世的时候曾经卖到常州一部分鸽子,至于卖给谁就不清楚了,那个方什么国如果是使用的丁系赛鸽,应该是冬平那边的。”

  说到这里,他抬起头看了看何晓亮又说:“有机会应该见见这个鸽友,我心里有个疙瘩也解不开。”

  韩乐天说:“何老师的意思是说那些洋鸽不会污染我们的远程鸽?”

  何晓亮想了想说:“丁伯伯见方新国的目的是不是也在这里?”

  丁昊翔没有回答。

  他近些天仔细阅读了林云天带来的杂志,那些书里的文章以及图片对他的触动相当的大,他不得不承认,小小一个台湾的养鸽水准,专业化程度远比大陆要高出许多。如果他们这些年有条件放飞远程的话……想到这里,丁昊翔迟疑了一下,有点不敢再往下想了。

  2

  陪着张萧吃过晚饭,天色已晚。在送丁胜男回家的路上,丁胜男忽然道:“妈,胡阿姨已经去世好多年了,你和我爸爸都是孤零零的,你就没想过你们重新走到一起?”

  荣思浓叹了口气没说话,其实,这个问题她也不是没有想过,但丁昊翔会原谅她的过去吗!良久,她才悠悠道:“孩子,是我对不起你爸爸,一个碗如果摔裂了,那个裂缝用什么都弥补不上。我已经很幸运了,因为毕竟还有你在我身边,你爸爸是个命苦的人,也是男人中不多见的好人,你在他身边的时候要多多照顾他。”

  说话的工夫,车已经到了丁胜男的家,丁胜男从车上下来,荣思浓隔着车窗冲她摆摆手说:“早点睡,别看电视了。”丁胜男看着徐徐离去的汽车呆了半晌。五月的风轻轻拂过她的面颊,暖洋洋的,想着自己亲生父母这些年的悲欢合离,冷不丁想起了那个头发微微卷曲的何晓亮。

  最近一段日子,何晓亮的身影时不时浮现在脑海,难道她爱上那个讨厌的家伙了?想到此处,丁胜男用力一甩头,想把那个影子甩出去,可那影子跗骨之蛆一样怎么也甩不掉。

  车上的荣思浓一直瞅着站在门前的丁胜男,瞧着那渐渐模糊的房子,她的鼻子也是酸酸的。她的心里忽然想起了另一个女人,这一辈子,她更感激她,若是没有她的话,女儿是无论如何也回不到自己的身边的。好人哪,总是命不长。想到胡丽丽,荣思浓随口问司机:“清明过了没有?”司机回头瞧了瞧自己的老板说:“都过去一个月了,您怎么想起清明了?”荣思浓掩饰道:“你看这忙的,清明都没顾上给我父母上坟。”

  在门口停顿了片刻,丁胜男正要开门,院子里传出了送客的声音。她正疑惑着,大门开了,何晓亮第一个出现在门口。丁胜男随口说:“你怎么又回来了?”月光下,何晓亮的眼睛亮晶晶的,他冷不丁悄声说了一句:“这里有一根线,无论我飞多远,只要那线一动,我就回来了。”

  他的话说得很快,丁胜男来不及反应,父亲与另外三个人跟着走了过来。丁胜男原本以为何晓亮也要走,谁知,那三个人走后,何晓亮跟着父亲又回来了。

  丁昊翔说:“胜男,你吃没吃饭?”

  丁胜男点点头。

  丁昊翔说:“那你把楼上的房间拾掇一下,小何就住咱们家吧。”

  丁胜男狠狠地剜了一眼何晓亮,何晓亮嬉皮笑脸地说:“你还得帮我干点活。”丁胜男狠狠瞪了他一眼。丁昊翔说:“小何要给咱们家的鸽子拍照,你一会儿给他打个下手。”三个人回到客厅,何晓亮一边与丁昊翔闲聊着一边打开他的包,准备照相的镜头与器械,丁胜男上楼去收拾房间了。

  收拾好楼上的房间再次下来,何晓亮和父亲正忙碌着。她看到何晓亮的照相器材非常的简陋,笑着说:“我妈说你拍的鸽子照片好,很多人也都说你给鸽子拍的照片好,我还以为你用了什么高级的东西呢,原来就是这些破东西呀!”何晓亮正在给一个鸽子拍眼睛,他也笑着说:“不光是你不明白,就连那个日本鬼子都不相信我用这样的相机能够拍出那么好的鸽子眼睛,这是我的独门绝技,这也叫水平。”

  丁胜男说:“听说你还是个诗人,有这么回事吗?”

  何晓亮说:“诗人倒谈不上,但我喜欢诗歌。”

  又闲扯了几句,丁胜男忽然想起了张萧的事情,她说:“爸爸,我好像听你说过咱们家在内蒙还有个亲戚。”丁昊翔说:“你怎么想起这事了?”丁胜男说:“今天内蒙来了一个人,说是你的鸽子在内蒙的那个亲戚家飞的成绩好得不得了,吵着要来咱家看看,顺便想买几个鸽子。”

  丁昊翔说:“那他怎么今天没来呢?”

  丁胜男笑着嗔道:“还不是你架子大,人家怕撞了壁。那亲戚究竟跟咱家是什么关系?”

  丁昊翔说:“说来话长,那是你舅爷的女儿。”

  丁胜男奇怪地说:“你怎么从来都没提过我还有一个舅爷呢?”

  丁昊翔叹了口气说:“那都是二十多年的事情了,文化大革命那会,他就失踪了。他喜欢了一辈子的鸽子,当年他一直都是你爷爷的跟班。唉!说他干啥,不声不响地就那么走了,我连个信儿都没得到。”

  “喜欢感慨的时候,一个人就老了”,丁胜男不知从哪本书里看到的。父亲确实有点老了。连着拍过几个鸽子,丁昊翔的腰有点酸,他无意识地捶了两下。丁胜男上前帮他敲着背说:“爸爸,你早点休息吧,明天那个内蒙人来了,你还得应酬。”

  何晓亮也说:“丁伯伯,你去睡吧,让胜男帮我就行了。”

  丁昊翔回到沙发上喝了一会儿茶水,腰和背越发酸痛了,他起身说:“小何,那就辛苦你了。”

  丁昊翔离开后,客厅里的气氛一时变得沉闷了。拍摄箱里的一只鸽子很是暴躁,有几次险些从何晓亮的手边冲出去。何晓亮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湿透了,丁胜男凑到他的近前,那浓郁的男人味一股脑涌进她的鼻腔,她的心慌慌的。何晓亮弓着身子,一只手用一根亮晶晶的电视天线拨弄着鸽子,另一只手搭在相机的快门上,脑袋都快插到拍摄箱里了。看着汗珠顺着他的额头滑到他的眼窝,丁胜男找来一条毛巾从侧面想替他沾沾眼窝的汗水。

  那鸽子猛然见到一个红色的东西,忽地向前一蹿,何晓亮慌忙用手去阻挡,他的动作很迅疾,没有丝毫准备的丁胜男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何晓亮忙伸手去拉她,结果,鸽子从拍摄箱里飞了出来。两个人满屋子去抓鸽子,又把茶几上的茶杯碰到了地上。还没睡塌实的丁昊翔不知发生了什么,穿着睡衣过来瞧,那鸽子在他开门的一瞬间飞了出去。

  丁胜男瞧瞧狼狈不堪的何晓亮,又看看门口的父亲,忍不住笑出了声。何晓亮说:“这鸽子,脾气可够大。”丁昊翔已经明白屋里发生了什么,他笑着说:“好了,明天再拍吧。”

  何晓亮看着笼子里还有三个鸽子没有拍,说:“怎么也得把这三个拍完,丁伯伯,你睡你的觉吧,这里没事。”丁昊翔转身回去了。

  给鸽子拍照要分两步进行,首先是在拍摄箱内拍鸽子的整体,然后要换过镜头去拍鸽子的眼睛。丁胜男很少抓鸽子,所以显得有些不得其法,何晓亮只得手把手地去教她。

  拍到最后一只时,丁胜男察觉到了何晓亮有点异样。灯光下的丁胜男异常的妩媚,两只狭长的眼睛朦朦胧胧的,她低头的时候,何晓亮无意中瞥见她耳唇侧那毛茸茸的毫毛,以及一个柔和的侧脸。他的呼吸有些急促,眼睛里散发出一缕炽热的光。

  丁胜男的脸被那束光烤热了,眼帘微垂,几抹红晕由两腮间扩散开来,犹如一枝渐渐绽开的玫瑰。她手里的那只鸽子的眼皮一眨一眨的,好像也不好意思看到这令人害羞的一幕。

  3

  内蒙人张萧非常兴奋,他装傻充愣地看过了荣思浓的鸽子,这可是当今正在走红的鸽系。凭他的直觉,荣思浓还有别的事情要与他合作,肯定与钢铁有关,要不然不会爽朗地要送给他几羽鸽子。明天要见到的丁昊翔更是重量级的人物,荣思浓的鸽子好是好,但在内蒙发挥的如何还是个未知数,可这丁昊翔就不同了,他的鸽子可是超级发挥。

  别看他张萧的官不大,他可握着很多实实在在的权力。由于钢铁的走俏,他这些权力已经能够置换出许多让人眼热的钞票。钞票固然重要,但他更痴迷鸽子。早就听说丁昊翔轻易不卖鸽子,尤其他手里最好的鸽子,一般人轻易得不到。对待这样的人,只有与他做了朋友才能够得到他最好的鸽子。在来这里之前,他就给丁昊翔准备好了礼物,那是一副巨大的鸽子画,是他通过一个商人,又使了不少的钱,请一个全国都有名的内蒙画家画的。

  他胡乱想了一阵,忽然想起了丁昊翔的女儿。又一个念头在他的心里升起,既然已经花了不少的钱,就再花点吧。女孩都喜欢漂亮的首饰,漂亮女孩应该更喜欢那些东西的。

  次日一大早,张萧早早地从旅馆中出来,打了个车,问清了荣城卖首饰的地方,直接去了。他出来得太早了,那家商店还没有开门。在对面的一家风味小店吃过早点,又磨蹭着抽了两支烟,这边商店的门才开了。

  在商店里,张萧看中了一条纯黑的玛瑙项链,他觉得这项链与那女孩天鹅般的脖颈非常般配,又能衬托出她高雅的气质。看了看价钱,才七百多块,真是很便宜。买好项链,回到旅馆,荣思浓的车也恰好到了。

  从车上下来的荣思浓看到他手中的首饰盒,笑着说:“张科长,这么漂亮的首饰准备送给谁?我想,不是你的妻子吧?”她的言下之意是张萧在给情人选首饰。

  张萧笑着说:“荣老板,正想让你帮我参谋一下呢。”

  两个人来到旅馆的房间,张萧打开首饰盒说:“你看胜男姑娘会不会喜欢?”荣思浓意外了一下说:“怎么?你准备送给我女儿?”她这一说,张萧反倒愣了,他犹豫着说:“胜男姑娘不是丁昊翔的女儿吗?”荣思浓没说话,她不愿意让外人了解这些事情。张萧又追问了一句,荣思浓缓缓说:“她也是我的女儿,我的心肝宝贝。”

  见荣思浓似很不情愿提这个话题,张萧后悔自己刚才多嘴。他拿出项链说:“你觉得这项链怎么样?”荣思浓摇摇头说:“她喜欢红色,你去退了吧,不要这么破费了。”其实荣思浓已猜到了张萧的心思,也知道阻挡不住他,因而那般说了。张萧说:“那怎么可以呢,这是送给孩子的一点小礼物,我现在就去换。”荣思浓伸手挡住他道:“真的不必多心了,退了吧。”

  张萧也不多言,大踏步下楼出了旅馆,荣思浓紧跟几步说:“一定退了,让我的司机送你去。”

  上了荣思浓的车,张萧心里的疑团还是没有解开,他对正在倒车的司机说:“胜男姑娘是你们荣老板的女儿?”司机一边倒车一边说:“是啊。”张萧又问:“那她与丁昊翔又是什么关系呢?”司机没有心机,张口便说:“丁昊翔是她的爸爸。”张萧又说:“那你们荣老板与丁昊翔是夫妻了?”听到这里,司机有些警觉,他没有回答张萧的问题。想着鸽友们闲扯中曾说过这个话题,张萧隐约明白了。来到商店,里面还真有红色的玛瑙项链,只剩一条,标价是一千一百块。张萧又掏出几百块钱换过项链出来。

  再次回到旅馆,丁胜男来了。

  荣思浓看到他手里的项链,说:“让你退了,你偏要买回来,花了多少钱?”张萧说:“不值几个钱,不值几个钱。”荣思浓从他的手里接过首饰盒,打开后便看到了项链的发票。丁胜男凑过来看了看项链,发出一声惊呼:“哇,这么漂亮的项链!给谁买的?”

  张萧笑着说:“是叔叔送给你的一个小礼物。”

  丁胜男不大相信地看了看他,又转头瞧了瞧荣思浓。荣思浓用指头点了点她的额头说:“还不快谢谢张叔叔。”谁知,丁胜男却摇了摇头说:“张叔叔,谢谢你,但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接受。”荣思浓很高兴女儿的得体与懂事,她拉开包取出一沓钱递给张萧说:“张科长,你的心意我领了,钱你必须收下,这礼物还是你送给我女儿的。”张萧好像受了侮辱似的说:“荣老板,你是不是瞧不起我们内蒙人,你如果瞧不起我,我什么话都没有,你若是瞧得起我张萧,你就收回你的钱。”

  如此一说,荣思浓只得收起自己的钱说:“我要是再推让就显得矫情了,胜男,你拿着吧,中午我在德胜鲜酒楼安排好了,看看你爸爸能不能来?”

  张萧说:“你不过去了?”

  荣思浓说:“我上午还有点事,顾不上陪你们了,让胜男带你去就行了。”

  丁胜男说:“妈,那你怎回去?”

  荣思浓说:“你孙阿姨回来了,她马上过来接我。”

  正说着话,楼下传来了汽车的喇叭声,荣思浓跟他们打了招呼走了。张萧从自己的大旅行包里取出一个暗绿色的盒子说:“胜男姑娘,这是我送给你爸爸的一幅画,也不知他喜不喜欢。”

  丁胜男说:“我爸爸只喜欢鸽子。”

  张萧说:“我相信他会喜欢这幅画。”

  两人下楼上了车,不一会便到了丁昊翔的家。进了丁昊翔家的客厅,里面只有一个年轻人在给鸽子拍照片。丁胜男说:“张叔叔,你坐,他是《南京赛鸽》的何晓亮。”张萧忙过来说:“哦,你就是大名鼎鼎的何晓亮,真没想到是这样的年轻。”何晓亮说:“您先坐,就剩这几羽鸽子了。”张萧笑着说:“你忙你的,早就在书里看过你拍的鸽子眼睛了,真不知你是怎么拍出那么经典的眼睛,我也开开眼。”

  拍过那羽鸽子的站姿,何晓亮把鸽子放到小笼子里说:“胜男,你还得帮帮我。”丁胜男说:“真愁人,我又不会抓鸽子,一会等我爸爸他们下来再拍吧。”张萧早就想抓一抓笼子里的鸽子了,想看一看神奇的丁系赛鸽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手感。他的心里再清楚不过了,能够拍照的鸽子绝对是丁昊翔家里顶尖鸽子,这样的鸽子轻易是摸不到的,这可是个机会。

  想到这里,他说:“我帮你抓怎么样?”

  何晓亮明白张萧的意图,他拿眼睛瞧了瞧丁胜男。丁胜男乐不得别人替她做这事呢,笑着说:“张叔叔,那就辛苦你了。”

  因为鸽子拍得比较多,为了不使鸽子间的眼睛弄混淆了,每拍一个鸽子的眼睛之前,何晓亮都要求张萧把鸽子的足环号念一遍,他用笔将那环号记在一个小本子上。这更是一个机会,张萧每抓过一羽都在心里给那鸽子暗自评判一下,凡是他喜欢的,他都用心记下鸽子的足环号。

  刚刚把所有的鸽子拍完,丁昊翔与韩乐天等人从楼顶上下来了。韩乐天手里拎着个小笼子,笼子里有五羽鸽子。他们进了客厅,丁胜男说:“爸爸,这位就是内蒙来的张叔叔。”

  张萧忙上前伸出手说:“久仰丁老师的大名了。”

  丁昊翔用力握了握张萧的手说:“昨天就听胜男说过你了,快请坐。”

  众人都落座后,张萧将茶几上那个绿色的盒子打开后说:“从内蒙那偏远的地方来,也不知道丁老师喜欢什么,这幅画是我托朋友画的,权且表示我的一点心意吧。”

  说着话,他展开了画卷。画很大,画面上只有一羽黑色的鸽子,背景是一个寥寥几笔的山。何晓亮忽然说:“这不是李冬平的黑金刚吗?太棒了!不知是出自谁的手笔。”说着,他凑到近前看了看落款:卧石山人。他念叨了几句:“卧石山人、卧石山人,哦,我想起来了,这个卧石山人在书画界可是一个重量级的人物,他以篆刻成名,没想到他的画也如此高明。”

  丁昊翔也非常喜欢这幅画,他对张萧说:“都是鸽友,来就来呗,何必如此多心呢。”丁胜男瞅着那画忽然说:“我怎看那鸽子那么像冬平叔叔呢?”经他这么一说,丁昊翔也有了类似的感觉,他说:“胜男,把画挂到墙上。”韩乐天旁边的一个鸽友与何晓亮帮着丁胜男将画挂到了客厅正面的墙上,丁昊翔手扶着下巴,在地上凝视了很久都没有说话。

  韩乐天首先打破了沉寂,他说:“李冬平走得太早了,不知这黑金刚落在了谁的手里。”何晓亮接过来说:“它还在荣城,它可是目前中国鸽界最昂贵也最有名气的一羽铭鸽。”

  韩乐天说:“我从书上看到,这黑金刚也是出自丁老师的赛鸽家族,不知是不是真的?”

  丁昊翔沉吟了一阵才说:“一种气候成就一种鸽子,一种赛制也成就一种鸽子,一种地理环境依旧成就一种鸽子,养鸽子是需要有悟性,冬平的悟性在后期已经远远地超过了我。”

  韩乐天旁边的一个鸽友说:“昨天,我已经明白了我们云贵一带的高原雨点系的源头有您这里鸽子的血缘,这黑金刚的鸽子血缘中又有您这边的鸽子血缘,也就是说,我们玩的鸽子也与这黑金刚有血缘关系,您说对吗?”

  丁昊翔悠悠一叹道:“我最近读了不少台湾的鸽刊,从台湾的书上也看到了与这些鸽子有血缘关系的鸽子。‘同是一个根’,这些鸽子在云南是一种体型,在我们荣城又是一种体型,而在当今的欧洲还有一种体型。孰优孰劣又怎么能够说得清楚呢?”

  在场的人大多都没明白丁昊翔这番话的含义,但何晓亮隐隐明白了丁昊翔在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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