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荣思浓留给红玉的印象十分的差,她实在搞不明白儿子怎么会偏偏看上这样一个姑娘,在儿子看过的对象中,红玉觉得哪一个都要比荣思浓强。荣思浓也从这个未来婆婆的眼神中读懂了她的不满意,在荣仕杰家别别扭扭地吃了顿午饭,荣思浓匆匆回去了。到了家里,悲从心起,她搂着被子痛哭了一场。
丁昊翔将进家门,红玉黑着脸说:“小翔,你究竟是看上了人家的鸽子呢,还是人?”因刚才在舅舅家,母亲一点也没给荣思浓的面子,丁昊翔也相当的不乐意,他说:“妈,你怎么能那样对待人家呢?你太过分了!”红玉听他居然偏袒着荣思浓,无名火顿时窜起,她说:“小翔,你太放肆了,你竟敢这么对我说话,我怎么对她了?你要我怎么对她?你看看我们这左邻右舍,哪一家找回的媳妇不比她强?我告诉你,你以后不许去找她!”丁昊翔气恨恨地说:“凭啥?连婚姻法都规定了恋爱自由,你有什么权利限制我的自由,我偏要去找她!”红玉抓起一个沙发垫甩过来,丁昊翔没躲没闪,喘着粗气瞅着红玉。看他那神态,红玉的火气更大了,随手抄起鸡毛掸子没头没脸地打着丁昊翔。正乱着,一声低沉的喝声从门口传过来:“红玉,你给我住手!小翔,去给你妈陪个不是。”红玉看着儿子背上的几道红印也是心疼不已,但想到他刚才的模样,又恼恨极了,又是疼又是气,她不由得失声哭起来。
丁昊翔见他妈伤心的样子,心也软了,垂下头说:“妈,对不起。”红玉恼得别过脸说:“别喊我妈,我不是你妈,去找你那个荣什么浓去吧,我没有你这儿子!”丁昊翔扭头便回了自己的房间。他这一出门,红玉的心疼又变成恼怒,便把一肚子的火气泄在了丁一凡的身上:“成天地养那些没用的东西,这下好了,你儿子又找了个养鸽子的丈人,你这下满意了吧!”丁一凡最见不得别人看轻自己的鸽子,红玉这么一说,也动了气,他强忍着说:“红玉,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养鸽子怎么啦,你怎么能把这两件事扯到一起呢?”红玉说:“前番要不是你打发小翔去荣禄那里看鸽子,他怎么会认识那个荣思浓呢?他要是不认识荣思浓,又怎会发生现在这些事情。一切都是因你而起,因你的那些破鸽子而起!”丁一凡听她胡搅,不由得动了真怒,他大声说:“红玉,你、你、你太过分了,那个荣思浓怎么就不对你的心思了?人家是缺胳膊还是少腿?”红玉冷冷一笑说:“是不缺胳膊不少腿,她要是再缺胳膊少腿,只怕半大老头子也不要她。你说说她,哪一样能拿出手,要模样没模样,要文化没文化,要工作又没有一个好工作,还满脸的刁相。”丁一凡反唇相讥道:“你有学历,你有好工作,你的模样好!”红玉跳起来瞪圆了眼睛说:“你后悔了是不?那你去找你的朱小姐、何小姐去呀!你去呀!”丁一凡气得转身出了屋子。
爱情有时候实在是种奇怪的东西,往往是来自外界的压力越大,它的应力也就越大。丁昊翔现在迫切地想见到荣思浓,他盼着时间快快地过去,只要天一亮,他就又能见到她了。今天的心情糟透了,心情不好的时候,他就喜欢站在鸽棚静静地呆一会,因而,他爬上房顶。让他没想到的是,父亲丁一凡正在他自己的鸽棚前雕塑般地站着。夕阳下的秋风里,丁昊翔忽然发现父亲老了,于是走到他身后,把自己的衣裳披在了他的肩上。良久,丁一凡才说:“小翔,你从你舅舅家拿回的鸽子是不是荣禄家的?”丁昊翔点点头。丁一凡沉思了一下转过身,抚摸着儿子的肩头说:“孩子,你说真话,你是不是真的喜欢荣禄的女儿?”他的话让丁昊翔陷入了沉思,这个问题他还真没有认真地想过。丁一凡却长叹了一声说:“孩子,不要急着回答爸爸的问题,爸爸曾经经历过这种感情的波折,也不要着急表白什么,你记着爱情就是爱情,绝不允许在里面掺杂些什么,要不然,你会后悔。你妈妈是个好人,她没什么文化,你千万别记恨她。”丁昊翔说:“爸爸,你不反对我和思浓的事情?”丁一凡蹲在地上用一根棍子画着圈,一个套着一个,过了一会,他扔掉手中的棍子说:“孩子,你看到了吗?”丁昊翔说:“看到什么了?”丁一凡说:“我地上画的图形。”丁昊翔说:“不过是几个圆圈。”丁一凡说:“孩子,人这一辈子都在圆圈里活着,他们不可能跳到圆圈外边,当你从一个圆圈里跳出去后,只能进入下一个圆圈,也许那个圆圈里有更多、更好的东西,但你若不从上一个圆圈跳出来,你绝对看不到。”丁昊翔没作声,他明白了父亲的意思。
丁昊翔不能也不想跳出自己的圆圈,因为圆圈里的东西还让他痴迷。荣思浓已经躲了他两个星期,她愈是这样,丁昊翔愈是想见到她。一个黄昏的傍晚,丁昊翔终于把荣思浓堵在了大柳树的一边。天色已晚,下班的人早已回家,这条僻静的路上只有他二人。丁昊翔抓住荣思浓的车把,鼓着眼睛说:“你为什么总躲着我。”荣思浓不说话,用力拽着自己的车把。丁昊翔说:“你为什么不说话?”荣思浓还是不说话。丁昊翔急了,去拉她的手,荣思浓一把甩脱他的手说:“别拉拉扯扯的,再拉我就喊人了。”趁他愣怔的工夫,荣思浓跨上车子向相反的方向飞快地骑去。丁昊翔转身骑上车子,荣思浓已走出很远的一截路了。丁昊翔奋力追赶,在一片杂树丛生的地方,他又把荣思浓别下了车子。
荣思浓放下车子,忽然蹲在地上呜呜地哭起来。丁昊翔忙过去揽住她的肩头说:“思浓,思浓,你别哭好吗?”荣思浓哭得更响亮了。丁昊翔四下看看,这里一片荒凉,近处只有一个羊倌避雨用的废弃碉堡。这时,一阵大风刮起,紧跟着天便黑沉沉地压下来,雨眼瞅着就要来了,丁昊翔拉起地上的荣思浓一路跑着到了碉堡的近前。碉堡的门被一捆玉米秆挡着,丁昊翔拽着荣思浓分开那捆玉米将进去,豆大的雨点落了下来。荣思浓急着说:“车子、车子。”丁昊翔慌忙跑出去,把两辆车子推了进来,短短的几分钟,丁昊翔的前胸后背都被雨点打湿了。
碉堡挺干净,两个小方孔泻进暗淡的光线,地上有一个碎砖搭就的小铺,上面铺着干草。荣思浓说:“快把衣服脱下来,当心着凉。”丁昊翔并不管自己的衣裳,他抓住荣思浓的手红着眼睛说:“你为什么躲着我,是不是因为我妈对你的态度?”荣思浓抿着嘴唇低头看自己的脚。丁昊翔放脱她的手扶了她的双肩摇撼着说:“你说话呀!”荣思浓忽然笑了,她说:“我想看看你是不是真心喜欢我。”丁昊翔一把搂紧她凶狠地说:“你看到了吧,你看到了吧,这下你满意了吧!”荣思浓低低地说:“昊翔哥,你又欺负我了。”丁昊翔重重地吻住荣思浓的嘴,荣思浓的手缠住了丁昊翔的腰,眼帘微闭着,鼻息却重了些。一声炸雷响起,两人快速地分开了,接着又粘到了一起。
干草很干也很粗糙,荣思浓扭动着身子说:“别、别,昊翔哥,不能,要是怀孕了让我怎么见人呀!”丁昊翔哪里顾上这些,他左右冲撞着,但始终无法进入,于是软声央求着:“思浓、思浓,让我就进一下,不会有事的,我在家里看过这方面的书,只要不排到里面就没事,上次不也没事吗?”荣思浓满脸是汗,她说:“你先放开我,要是弄脏了衣裳,怎么回去。”丁昊翔坐起身子,荣思浓说:“你背过脸。”丁昊翔背过脸却用眼角的余光偷窥着,当发现荣思浓在系自己的衣扣,便又扑上来笨拙地解着她的衣扣。荣思浓这回没有挣扎。丁昊翔脱掉她的上衣后,荣思浓的双手护住了自己胸前两个硕大的乳儿。丁昊翔捉住她的手直勾勾地看着那对乳儿说:“我的好思浓,它们可真大呀。”荣思浓忙又捂住,小声说:“又不是头一回看。”丁昊翔把头埋到那里,左边亲亲,右边吻吻,哪个都舍不下。荣思浓的鼻息越发重了,她喘息着说:“昊翔哥,你别闹了,人家好痒呀!”丁昊翔吻住了她说话的嘴,手却摸索着探下去,底下暖暖的、湿湿的,稀疏的有些毛也是湿淋淋的。雨大起来,一道闪电耀眼的光芒刺亮了对面的墙壁,零星的水珠顺着小方孔而下,光线蹦进来,风声、雨声、娇吟声骤然间充斥了整个碉堡。“喀嚓”一声剧烈的爆响,丁昊翔的后背一紧,他的下面便突进了一片陌生的土地,接二连三的闪电下,荣思浓眉头蹙紧舒展,再蹙紧再舒展。
2
这场大雨让丁昊翔在倍受煎熬之后,终于有了重重的回报。而这场大雨中还有一个人也兴奋异常,他就是荣城奶牛场的李冬平。这人三十多岁,面相忠厚,中等身材,衣着朴实。他正拘谨地坐在丁家的客厅里,旁边是一个破旧的竹笼,与那笼子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三羽羽毛光滑的鸽子。丁一凡一一看过鸽子说:“你是从哪里弄到这三羽鸽子?”李冬平抬头看了看眼前这个让他敬畏的长者,说:“那个翅膀有毛病的是我们场的同志从牛圈里捡来的,他们正要炖着吃,见我回来,就让我看那鸽子,我见鸽子翅膀虽说有毛病,但腿上有两个脚环,左边的脚环上有您的名字,就用家里养的鸡跟他们换了回来。另外一个是从一个废弃的鸡场里寻到,剩下的一个是在五四合作社旁边的市场里买到的。”
丁一凡连着看了他几眼说:“你既来了,为什么刚才不进来?”李冬平喏喏地说:“我不敢,得到第一只鸽子时,我就来过您这里,想让您替我看看是不是您的鸽子,我在外边转了好久,就是没敢进来。后来,我也来过几次,都没敢敲门。刚才若不是您恰好回来,问我有什么事,我还是不敢进来。”
丁一凡看这人如此地痴迷自己的鸽子,心里十分的高兴,他说:“这三羽鸽子确实都是我这里育出,其中那羽断翅膀母鸽子是我借给内弟的,它们都有着纯正的血统,你放心地拿回家用吧。下回若是再来,你敲门便是了,这里又没有老虎,你怕什么。”李冬平连连点头说:“谢谢您,丁院长,我这就回去了。”丁一凡见外边的雨还下着,就说:“不用急,等雨下过再走吧。”李冬平说:“这点小雨不碍事,麻烦您了。”说着,拎起地上的笼子向外走去,丁一凡要送他,他阻挡着说:“丁院长,您千万别送我了,外边还下着雨,操心着了凉。”他刚推开大门,丁昊翔衣服湿淋淋地推车走进来,他惊奇地打量着李冬平。李冬平早就知道丁昊翔,他侧身闪在一旁,对丁昊翔点点头。丁昊翔也对他点点头走进了院子。
上楼换过衣裳,丁昊翔对正在沉思的丁一凡说:“爸爸,那人是谁?”丁一凡说:“我也不认识他,下雨那会子,我下班回来,见他在大门外转悠,就问他找谁,他说找我,我问他找我做什么,他说让帮他鉴别几只鸽子是不是咱们家的,我就让他进来了。”丁昊翔说:“他是从哪里得到咱们家的鸽子?”丁一凡说:“都是从外边收罗来的,这个人很有心,他居然把咱们家大黑那路鸽子的近亲孙女弄到手了。”丁昊翔说:“是不是前年舅舅丢的那羽断翅膀的小母鸽子?”丁一凡说:“可不就是。前年,你舅舅找我借了好几次,我核计着这路鸽子中如此辈分的鸽子已经没了,就没借给他,后来他死磨硬缠,把鸽子拿了回去,结果没过两个月,他就把那鸽子丢了,为了这事,我骂过他好几回。”丁昊翔说:“那你刚才为什么不把那鸽子留下?”丁一凡说:“我怎么留下呢?人家是用一只鸡换来的,再说了,要不是他,这羽鸽子早就成了人家的下酒菜。”丁昊翔说:“咱们给他些钱不就行了?”丁一凡说:“能看出那人极爱鸽子,就算是给他钱,他也不一定卖,再者,君子不夺他人之爱,咱们家不能做那事。”丁昊翔说:“他拿这一羽鸽子又有什么用?”丁一凡说:“我说他很有心就在这里,他收罗的不只是这一羽鸽子,另外还有两羽,他来的目的也不仅是让我帮他鉴定鸽子,他还问了我不少鸽子的配对问题,以及那几羽鸽子的血统。”
丁昊翔也吃了一惊说:“看样子,他也是个懂鸽子的人。”丁一凡说:“现在还不行,他只是道听途说了些肤浅的东西,但用不了多久,我相信他会摸索出来。”说到这里,丁一凡的话锋一转说:“你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晚?”丁昊翔一时语塞,想起了下雨时的那一幕幕。他这一停顿,丁一凡盯着他一字字地说:“去找她了?”丁昊翔慌忙说:“没、没有,单位今天进了一台外国机床,说明书上全是英文,厂长和主任让我翻译过来,就晚了些。”丁昊翔说的也是实情,但就是时间不对,他在下午已经将说明书翻译好了。丁一凡也没深问,只说:“你妈把饭菜都留在锅里了,你自己吃吧。”便转身出去了。
那次大雨后,丁昊翔担心了好些日子,每次见到荣思浓都问她“那个”来没来。荣思浓也是心惊肉跳,她生怕自己怀了孕,直到有一天,“那个”来了后,两人都提到嗓子眼的心才扑通一声落在了肚子里。丁昊翔的家里平静了很长时间,他的终身问题已经好久没有挂在红玉的嘴上了。就像一枚定时炸弹,大家心里都知道只要有人触及就会爆炸,所以都回避着。丁昊翔当然更小心翼翼了,这样一来,大家倒也相安无事。
一场黄沙过后,荣城的桃花一夜间便绽满枝头,憋了一个漫长冬日的养鸽者就如同这桃花,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去年比赛失利的鸽友,准备在新的开端一举夺魁;而去年刚刚育出新鸽的人们,则盼望着奇迹的出现;那些去年比赛中风光无限的鸽友,想在新的一年里再创佳绩。丁昊翔等得早已不耐,他急于验证自己育出的鸽子。三月二十日,荣城鸽会开了会,以荣禄为首的鸽会理事主张进行一次超远程比赛,他们的提议很快得到大多数会员的认可,唯一定不下来的是具体的距程,因去年最远放的是天涧,距程是一千三百五十公里。经过几次会议后,最终距程创出了一个世界之最,那就是一千九百八十公里的土木尔台。
四月二十六日,五百公里比赛。
五百公里比赛是众多赛事中的第一站,所有以后的比赛都要从这个距程开始。比赛的结果与去年差不多,荣禄获得第九名,丁一凡父子是亚军与第七名,冠军被养丁家鸽子的周子善拿走。四名、五名、六名是荣禄两个弟子获得,第八名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李冬平获得,收尾的那羽是荣禄的外甥。这次比赛,丁、荣两家可以说是平分秋色。唯一让众人琢磨不透的是第三名的鸽主,他养的既不是丁家的鸽子,也不是荣家的鸽子。多年来,这种情况可是头一回。每逢比赛后,鸽会都要查验前三名的鸽子,查验也很简单,就是到鸽主家抓出得奖的鸽子在不远的地方放开,若是能回到鸽主的家里就算通过。
丁一凡在比赛后查验鸽棚时,见到了那个和儿子一般大小的年轻人。年轻人的姓氏在荣城很少见,他姓方,叫方卫国。此次投入比赛的鸽子共十二羽,全部在当天归巢。验过鸽子,丁一凡随口问道:“你以前比赛吗?”方卫国说:“以前也比赛,但就是飞不好,到了七百公里以上,鸽子几乎就丢得差不多了。”丁一凡饶有兴趣地说:“那这回是……”方卫国说:“这回比赛的鸽子全部是荟城我表姑父的。在去年春天,我去荟城的表姑那里,见表姑夫也养着许多比赛鸽子,听说在荟城也是大有名气,就向他讨了六只鸽子和五颗鸽蛋,回来就把自己的鸽子淘汰了,没想到今年会飞得这么好。”
听他说起荟城,丁一凡猛然想起两个人--荣天放与梅青,同时想起了自己送给荣天放的一路浅颜色的鸽子,那也是何娜从欧洲替他买回的。他因那路鸽子发挥不稳定,没有重点培育,后来便准备淘汰。荣天放得到这个消息后,向他提出购买。因鸽子在荣城发挥得不好,他就将那两羽老鸽子连同它们的后代都送给了荣天放。荣城解放后,他们两口子因工作的原因都去了荟城,并在那里安下了家。刚解放那阵子,荣天放偶尔还回荣城,后来,就再无音信了。想到此处,丁一凡细细看方卫国棚里的鸽子,还真就是浅灰色的居多。丁一凡问:“你那表姑父叫什么?”方卫国极难为情地说:“您这一问,还真就把我问住了,我只知道他姓荣,解放前也在荣城。”丁一凡追问:“那你表姑呢?”方卫国说:“我表姑姓梅,单字一个青。”丁一凡急切地说:“你可有他们的地址?”方卫国说:“丁会长认识他们?”一直没有说话的周子善哈哈一笑说:“何止是认识呀,我们同场竞技了好多年,你那表姑夫源头的鸽子也正是你眼前这位的。”
方卫国似信非信,周子善说:“你那表姑夫叫荣天放,表姑梅青解放前曾在荣城晚报,我说的对吗?”方卫国还没说话,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踏进了院子,他爽朗地笑着说:“卫国,他们说的没错,当年你表姑曾报道过这位丁院长用鸽子战胜西区洋人的事情,当时引起了相当大的轰动。”丁一凡忙过来说:“您是……”老者说:“丁院长贵人多忘事,有一年我还到您的诊所瞧过病,我是梅青的表叔。”丁一凡搜肠刮肚地也想不起这个长者是谁,长者见状笑着说:“你对我没印象了,我却记着你呢。我儿子开始养鸽子,老伴不同意,说玩物丧志,我却不反对,我说人家丁院长当年也养鸽子,也没见丧了什么志,反倒为我们国人争了脸。老伴听到你的名字,果然不再反对了。”几个人都笑了起来,丁一凡说:“方先生过谦了。”长者说:“来来来,进屋喝一杯。”丁一凡忙摆着手与周子善告辞出来。
丁一凡得到故人的消息,相当的高兴,而家里的丁昊翔无论如何也是高兴不起来。这次比赛,得奖的全部是父亲那边的鸽子,自己这边非但没能得奖,还损失了两羽。接下来的比赛是七百公里,荣禄那边的鸽子略占了上风。而这次比赛,丁昊翔小有收获,夺得了一个十二名,但从荣禄那边拿回的鸽蛋孵出的那羽灰鸽的子女都飞得太慢,有的三天回来,有的五天回来,还有半个月后才回来,值得称道的是它育出的幼鸽没有一只迷失。丁昊翔失望之余,也颇欣慰,给那灰色雄鸽取了一个绰号--拖拉机之父。
作为荣城鸽会会长的丁一凡把一千九百公里竞翔计划上报到市体委后,迟迟没有得到回复,在人们等得快失去耐心的时候,市体委下发了文件,延迟放飞一千九百五十公里日程,等待通知。丁一凡有些奇怪,三天后,市体委传来消息,由省体委牵头组织一次全省的两千公里级别的省赛。说到全省比赛,其实主要是以荣城荟城两个市的为主,其他地方一则鸽子少,二则不具备实力。
七月十六日,鸽子在土木尔台开笼。这次比赛,丁一凡父子参赛八羽,其中丁昊翔只有两羽。荣禄投入七羽,其他人两羽的有,三羽的也有,但没有一个超过五羽。二十一天后,荣禄的一羽红色雄鸽率先归巢,荣获第一名。二十三天的头上,荟城归来一羽。开笼第二十五天,让丁昊翔做梦都没想到的是,自己的鸽子归来一羽,那鸽子正是拖拉机之父的一个儿子,深黑颜色,体态修长。想到这羽鸽子是他与荣思浓爱情的结晶,丁昊祥为鸽子取了一个名字,叫联盟雄风。接下来的日子无鸽归巢,直到两个月后,丁昊翔的另外一羽鸽子归巢。这是一羽红色雄鸽,荣城的人看过之后,都说这鸽子与荣禄的冠军鸽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荣禄听得这一消息后,也表示奇怪,因丁家的鸽子是以黑颜色为主,几乎没有红鸽子。疑惑之余,荣禄把自己的门人弟子召集来,逐个查问,结果,谁都没有把自己的鸽子传到丁家。有了这个疑惑,荣禄对丁家的戒心更深了。
3
这一日,荣思浓约丁昊翔去下班那个碉堡。下班后,丁昊翔兴冲冲地到了那里时,荣思浓却坐在小铺上垂泪,丁昊翔贴上前问:“思浓,你怎么啦?”荣思浓一把推开他说:“全是你惹得祸,这下让我怎么有脸见人?”丁昊翔似已明白,他小心地问:“有了?”荣思浓只是哭,问得急了,她就一句话:“这可怎么办呀?”丁昊翔说:“你说怎么办?”荣思浓听他这么说,哭得越发厉害了,她哭着说:“我怎么知道?我怎么知道?不让你做,你偏要做,出了事,你还问我怎么办。我、我、我现在只有投河或是上吊了。”
她如此一说,丁昊翔的头皮发麻,立时想到他邻家的一个女孩子,因没结婚肚子便大了,最后吊死在后院的树上。那时,他还小,曾爬上那家的墙去看,院子里的警察很多,女孩子的样子十分的恐怖。再后来听说,女孩家旁边的一个男孩子被抓了起来。想到这些,丁昊翔好像看到了荣思浓披头散发地悬在一棵树上,他的胳膊腕发凉,犹如被戴上了手铐。丁昊翔的慌乱,更加剧了荣思浓的恐惧,她呜呜地哭个不停。
丁昊翔家里最先知道这件事的是荣仕杰。荣仕杰慌慌张张地跑到丁家时,红玉正躺在床上想儿子的事情。她见到荣仕杰的表情,就知道麻烦又来了,以为荣仕杰又捅出了什么娄子,便起身斥道:“你又惹什么乱子了,你也快五十岁的人啦,能不能给我省点心。”荣仕杰搓着手说:“我的姐姐,这回可不是我捅下了娄子,是小翔,那边都要上吊了。”红玉霍然起身说:“怎么啦?小翔怎么啦?”荣仕杰说:“他把荣禄姑娘的肚子弄大了,人家要上吊。”红玉扑通一声软倒在沙发上,过了好长时间,她才说:“小翔要被抓起来坐牢的是吧?”荣仕杰说:“坐牢还是小事,人家要是告他耍流氓,脑袋都不保。前番,我们厂的一个钳工与另一个女工那个了,肚子大了后,人家非说是他强奸人家,结果……”红玉急道:“结果什么?”荣仕杰说:“被枪毙了。”红玉说:“你怎么知道的?”荣仕杰说:“小翔刚找过我,他跟我说的,他让我替他想办法,他还说要是没办法,荣家的姑娘一死,他马上也自杀。”红玉急着说:“那小翔呢?”荣仕杰说:“他不敢回家,在我那里呢。”
此时,红玉已经冷静下来,她说:“仕杰,你先回去看住小翔,千万别让他干出傻事,我这就给你姐夫打电话。”荣仕杰匆匆向外走,到了门口,他像想起来什么似的,转头说:“我问了小翔,估摸着那姑娘也就是一个月的身孕,让他们结婚还赶趟。”这一节,红玉已想到,她说:“你回去看着他吧,我想办法。”丁一凡接到电话,飞也似地从医院里回来,连着抽了三支烟,他说:“你先把小翔找回来。”红玉点头。
丁昊翔垂头丧气地进了家,便立在了墙角。一路上,红玉都隐忍着,等进了家门,她没鼻子没眼地数落着丁昊翔。丁一凡一直没说话,荣仕杰有些看不过去了,他说:“姐姐,你骂他有什么用,我们得想个万全之策呀。”红玉问丁一凡:“一凡,你说怎么办?”丁一凡过去拍了拍丁昊翔的肩膀说:“小翔,你也用不着害怕,害怕也是没用。如今,你们只有结婚一条路,你能不能把那位荣姑娘找来?”丁昊翔点头。丁一凡说:“那你就去吧。”丁昊翔走后,丁一凡说:“红玉,你把这客厅拾掇一下,准备饭菜。”红玉没敢说什么,开始忙活。家里所有的事情都准备妥当后,丁昊翔迟迟没有回来。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人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丁昊翔到了荣思浓的家,说什么也不敢进去,在大门外徘徊了很久,才硬着头皮推开门。荣思浓的妈正抱着一捆干柴在院子里引火,丁昊翔说:“阿姨,荣思浓在家吗?”荣思浓的妈见过丁昊翔,知道是女儿的同学,就说:“思浓在屋里呢。”听到丁昊翔的声音,荣思浓慌忙拉开门把他让进来,接着又把门紧紧关上。丁昊翔正要说话,荣思浓努努嘴示意他先别说,然后走到窗前向外看了看,把窗帘拉上了半面。
丁昊翔小声说:“思浓,我父母让你去一躺,商量一下咱们俩的事。”荣思浓说:“他们怎么知道的?”丁昊翔说:“我舅舅告诉了他们。”两人说话时,荣思浓的母亲觉着丁昊翔来得蹊跷,她早就察觉到女儿与这个小伙子的关系不是一般,但究竟到了什么地步,她还不太清楚,她想探个所以,于是猫着腰偷偷掩过来,蹲在窗根儿。荣思浓说:“我不去!”丁昊翔急着说:“你不去怎么办?咱们要是不结婚,你的肚子早晚会被人看出来,那时就晚了。”荣思浓的妈只听得这一句便懵了,女儿怀孕了,怀了这个姓丁的孩子。她疯了一般冲进屋里挥舞着手中的煤铲打向丁昊翔:“你这个流氓,你这个流氓,我打死你!”丁昊翔没敢躲闪,任由煤铲落在自己的肩上背上,眼见自己心上的人儿挨打,荣思浓一把抓住母亲的煤铲平静地说:“妈,你要打就打我,是我愿意的,跟他没关系!”荣思浓的母亲见女儿还袒护丁昊翔,大声骂着:“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连个羞都不知道了,还护着他,我们老荣家的脸都叫丢尽了,这街坊四邻的,你让我怎么能抬头呀!”说着又夺过煤铲打向自己的女儿。
丁昊翔忙挡住不断落下的火铲,荣思浓眼见母亲在气头上,下手也没个轻重,她一把推开丁昊祥说:“你打吧,打死我吧,你喊吧,你要是怕别人不知道,你就再大点声。”荣思浓母亲的手僵在了半空中。这时,大门一响,荣禄回来了。他听得里面吵闹,推门进来,看到屋里几个人的样子,他大大地吃了一惊。妇人见到荣禄,一屁股坐在地上,鼻涕一把泪一把地说:“当家的,你可回来了,你看看你的宝贝闺女做了什么?她怀了人家的孩子呀!她把荣家先人的脸都丢尽了。”荣禄上前就是一个大嘴巴,他低沉地说:“你他妈嚎什么!是不是怕别人听不到。”荣思浓的母亲似很怕自己的男人,立刻住了嘴。
荣禄不声不响地坐在椅子上抽了两袋烟,说出了一句让谁都想不到的话:“丁昊翔,你家这回回来的鸽子是不是用了我们家的鸽子?”丁昊翔愣了一下据实道:“有大叔家鸽子一半的血统。”荣禄哈哈一笑说:“果然是这样,果然是这样!”丁昊翔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一声也不敢吭。荣禄对荣思浓说:“丫头,你是不是把咱家的鸽子蛋送给了他?”荣思浓点头。荣禄说:“是哪个窝里的?”荣思浓说:“后院。”荣禄说:“后院的鸽子多了,到底是哪一窝的?”荣思浓说不大清楚了,荣禄拿眼睛看向丁昊翔。丁昊翔低头说:“就是靠边墙根那一窝。”荣禄瞧了他半晌才说:“你为什么非要拿那一窝?”丁昊翔说:“我觉得你家里只那一对鸽子最出色。”荣禄忽然哈哈大笑道:“好小子,够狂妄,你的意思是除去那对鸽子外,我家再没有好鸽子了?”丁昊翔忙摆着手说:“我不、不是这意思,我的意思是大叔家的这对鸽子是最好。”荣禄说:“你父亲知道这件事吗?”“刚开始我没敢对他讲,土木尔台的赛事结束后,他就看出来了。”荣禄说:“好小子,是块料,真有你的,你居然能把那对鸽子挑出来,不简单!你将来肯定比你父亲和我都要强,我们太保守了。”
丁昊翔垂着头没说话。荣禄说:“你和思浓准备怎么办?”丁昊翔说:“我爸妈让我请思浓去,商量结婚的事。”荣禄对荣思浓说:“你是什么意思?”说过这话他又笑了,说:“你真是你老子的好闺女,这种丑事也做得出来,去吧,跟他去吧,趁着外人看不出来,赶紧结婚吧。”荣思浓的母亲却说:“不行,这么样让我女儿嫁过去,难免叫他们家的人瞧不起,我得去丁家讨个公道回来。”荣禄瞪了她一眼说:“你给我住嘴,讨什么公道,是你自己的女儿不争气,怨不得别人。你们还不快走!”俩人刚要出门,荣禄忽然又喊住他们说:“你们结婚可以,但我有一句要带给你的家人,若是将来你们只要一个孩子也就罢,如果是两个,其中小的那个必须姓荣。”
丁一凡听到荣禄这个要求笑了,他对荣思浓说:“你们的孩子就是都姓荣也没关系的。”
4
丁昊翔结婚了。
新婚第三天,丁一凡出差去了荟城。他走后不久,几个军人来到了丁家,他们是奉命采购一批优良品种的赛鸽成立云南军鸽队。丁昊翔从来都不知道鸽子还有这作用,他把自己那羽从土木尔台归来的红色雄鸽捐了出去,另外,他又送给云南军鸽九羽七百公里和一千公里的归巢鸽。军人们给他付钱,丁昊翔婉言谢绝了。当天下午,军人们去了荣禄那里,与荣禄商量买他那羽土木尔台的冠军,结果,荣禄说死也不肯卖。
丁一凡从荟城提了两羽鸽子回来,他得知丁昊翔把棚里最好的一部分鸽子捐出去后,还是有些心疼,但他没说什么。结婚那会儿,荣禄还提了一个要求:他的鸽子只许丁昊翔用,绝不允许丁一凡染指,丁一凡当场慨然应允。这件事传出后,荣城鸽界的人笑话荣禄,说他把女儿都给了人家丁一凡的儿子,鸽子却偏偏不让亲家用,那不是开玩笑吗。当荣禄的一个弟子把这话学给荣禄后,荣禄哈哈笑着说:“你们太不了解丁一凡,他绝对不会用那些鸽子,他是一个很骄傲的人。”
丁昊翔结婚三个月的头上,荣思浓与婆婆红玉产生了激烈的冲突,两个人谁也不让谁,最后以荣思浓回了娘家而告终。家里的琐事与矛盾搅得丁家父子心烦意乱,正不可收拾,楼下林紫烟的丈夫胡天胜变成了荣城市委书记,他们乔迁了。临别,胡天胜把楼下的钥匙给了丁一凡,于是丁家便一分为二了,荣思浓也像模像样地做起了主妇。
丁一凡果然很守信用,他没有用一只沾一点荣家血统的鸽子。他启用了从荟城带回来的两只鸽子,那都是荣天放的,它们分别是荟城唯一从土木尔台归巢的鸽子的儿子和姑姑。李冬平与丁家已经很熟了,他与丁昊翔成了好朋友,所以不时到丁昊翔的楼下坐坐。又是一个星期天,李冬平与丁昊翔上了楼顶,他是头一次上到丁家的楼顶,在鸽棚前,他猛地被一只鸽子吸引住了。呆呆地看了半晌问道:“那羽灰色的雄鸽真不错!”丁昊翔顺着他的眼神看了一眼,说:“那就是我土木尔台亚军、季军的父亲,是从我岳父那边拿来的。”李冬平说:“能不能抓出来让我瞧瞧?”丁昊翔抓出了鸽子,李冬平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放大镜观看着鸽子的眼睛,看过后,他说:“这鸽子的眼睛简直是神了,和我家里那只断翅膀鸽子眼睛太相似了,要是把它们配到一起,肯定错不了。”他的话令丁昊翔的眼睛一亮,他说:“那咱们就试试吧,你那羽断翅膀的鸽子在我们家都找不出第二个。”
拖拉机之父与断翅膀相配很快育出六羽鸽子,三羽灰色、三羽黑色,丁昊翔把三羽灰色的鸽子送给了李冬平,自己留下三羽黑色的。鸽子在一天天长大,荣思浓的肚子也在一天天变大,大年初四的夜里,荣思浓呼喊着肚子疼,丁昊翔忙上楼去喊父母。红玉本是产科的护士长,看到荣思浓的情景,知道她就要临产了。三个人急急忙忙把红玉送到医院,临晨时分,产下一个八斤多重的女孩。红玉本不得意荣思浓,见她又生下一个女孩,恼得扭转身便去了。丁一凡却非常喜欢那孩子,他围着小床左看右看。荣思浓见婆婆的样子,眼泪滴答滴答流下来,她对床前的丁昊翔说:“昊翔,实在对不起,给你生了个姑娘。”丁一凡听到后立刻反驳道:“什么姑娘儿子,不都是自己的骨肉,哪有那么多事。小翔,你在这里陪床,我先让医院的厨房给思浓熬些粥来。”不待丁一凡吩咐,旁边的医生护士已张罗着给荣思浓弄饭了。丁一凡回到家把红玉训斥了一顿,让她下午务必把饭送去。红玉见丁一凡真生气了,没敢再说什么。
满月那天,丁一凡摆了三桌酒席,把荣禄一家子,以及一些朋友都请了来。胡天胜与林紫烟最后进来,大家见他们进来都慌忙站起身。胡天胜爽朗地笑着说:“大家都坐,都坐,我今天只是丁院长的朋友。”众人坐下后,酒席开始,胡天胜喝了两杯酒问:“孩子取了名字了吗?”丁一凡笑着说:“等你呢。”胡天胜用一只筷子沾了点酒在桌子上画来画去,沉思了一阵,他说:“丁院长,我看就叫这个孩子胜男吧。”丁一凡还不及说话,那边的荣禄大声说:“好名字,丁胜男,响当当的名字。”众人一同鼓掌。
这天,邮差送来一个大信封,落款是丁昊祥收,荣思浓一手抱着孩子用牙咬着撕开,没想到是两张红彤彤的奖状,奖状上写着支援国家军队建设,军民鱼水情等字样。右下角加盖了云南军区的大红印章。丁昊翔下班回来,见到奖状,高兴地捧起来就上了楼。丁一凡见到奖状也十分的高兴,爷俩便把奖状挂在满是奖杯锦旗的墙上。丁昊翔返身回来,荣思浓问:“奖状呢?”丁昊翔说:“贴在楼上的墙上了。”荣思浓绷着脸说:“我们自己获得的荣誉,为啥要贴在楼上,你给我拿下来!”丁昊翔说:“那有什么区别,上面下面还不都一样?”荣思浓说:“怎么能一样,上面是他们的家,下面才是我们的家。”俩人争吵了一会,便谁也不理谁了。
又过了几天,丁昊翔回到家,看到自己客厅的墙上贴着奖状,还有两面土木尔台获奖的锦旗。他黑着脸问美滋滋的荣思浓:“是你干的?”荣思浓说:“是又怎样!”丁昊翔恼怒地推了荣思浓一把说:“你太过分了,你有什么权利动我的东西!”荣思浓见丁昊翔伸了手,放下手中的孩子,与他厮打起来。孩子吓得哇哇地哭,红玉听到底下乱作一团,忙下来看。推开门,他见丁昊翔与荣思浓斗鸡一样对峙着。红玉说:“你们这是为了什么?”两个人都不说话,横亘在他们中间的是一张缺了一个角的奖状。
红玉明白了。
免责声明:本网凡是由用户发布的文字、图片、音视频等资料,其真实性、准确性和合法性由信息发布人自行承担,并负法律责任。赛鸽资讯网不提供任何保证,并不承担任何法律责任。